中国经济高速增长偷渡人数就会大幅下降吗？-徐曦白的财新博客-财新网

2019年10月23日，英国警方在埃塞克斯郡截获了一辆可疑的卡车，发现低温货柜中竟藏有39人，而且已经全部遇难。他们有可能是被冻死的，也有可能是窒息而亡的。卡车发自比利时的泽布吕赫港，通过轮渡进入英国埃塞克斯郡的珀福利特。警方称死难者可能是中国籍人士，目前已经开始以人口走私为方向展开调查，中国使馆也派出了工作人员协助调查。如果确实是中国偷渡者在越境时遇难，那么这将是2000年58名中国人遇难的“多佛惨案”之后，中国偷渡者死难者人数最多的一次事件。

面对如此重大的惨剧，国内社交媒体的讨论区中有不少人发出了这样的疑问：中国现在这么好，为什么还要偷渡到国外？这很快就引来了“何不食肉糜”的嘲讽。确实，中国近年来经济高速发展，很多人的直觉是偷渡的人应该比以前少很多才对。但事实可能并非如此。虽然没有偷渡的官方数据（如果有，也就不叫偷渡了），但从其他一些数据中可以看出一个大概的趋势。

首先是合法移民的趋势。根据項飚老师的分析，从2000年代晚期开始，中国高收入和高技能人群的移民数量增速就大幅提升，远远甩开了低技能和无技能人群的移民数量，但后者的年均增幅也保持在8%左右（1）。

在非法移民方面，美国移民研究中心2018年的报告指出，从2010年到2016年，美国国内的非法移民数量从1173万减少到1079万，降幅8%，其中占一半以上的墨西哥移民，降幅更高达14%。而来自中国的非法移民却从2010年的29.5万增加到2016年的38万，增幅28%，是增幅最快的三个国家之一，其他两个是印度和洪都拉斯（2）。

联合国难民署每年出版的《全球趋势》报告显示，2011年全年，全球共有28207名中国籍人士在海外提交庇护申请，到2018年，这个数字上升到38060名，增幅34.9%（3）。美国海关和边境保护局的官方数据则显示，2011年被美国边检逮捕并遣返的中国非法入境者有935人，2018年上升到1077人，增幅15.2%（4）。从这些数据，特别是最后一条来看，笔者很难相信来自中国的偷渡者数量出现了大幅下降，没有增长可能就很不错了。这其中可能有很多原因，以后另行撰文分析。

在2018年被美国边检逮捕的1077名中国非法入境者中，有多达991人是在西南边境被捕的。从中国飞至中美洲，再通过陆路进入美国，已经成为一条最主要的偷渡美国线路。2014年德克萨斯州在美墨边境地区安装新的可让受困偷渡者向边界巡逻队求救的“紧急指示牌”时，除了原有的英文和西班牙文，还增加了中文，因为来自中国的偷渡者已经成为继西语系国家后的第二大非法入境人群（见下图）。根据《南华早报》2016年的报道，这条线路每位偷渡者需要交给蛇头的费用大概在5万到7万美金不等（5）。

偷渡者是冒着生命危险越境的。根据联合国移民机构的统计（6），仅2016年就有7927名移民者在移民途中死亡或者失踪，其中从北非穿越地中海的线路最为凶险，有5143人丧命（见下图）。

中国偷渡者最严重的一次死难事件应该是2000年的多佛惨案。当时有68名来自中国福建的偷渡者在每人交纳了两万多美金的费用后，由俄罗斯和南斯拉夫等地经陆路进入欧盟并汇集到比利时，准备躲在运送西红柿的卡车冷柜中偷渡到英国。由于人数太多，货柜里只挤下了60人，和这一次的惨剧一样，卡车也是从比利时泽布吕赫港出发，轮渡到达英国的多佛港。司机在渡轮上害怕车里的人出声引起注意，关闭了唯一的一个通气口。到警方发现可疑并拦截下卡车时，车上已有58人窒息死亡，仅有2人幸免。肇事的司机被判14年徒刑。

参考文献：

(1) Biao Xiang, Emigration Trends and Policies in China, Translatic Council on Migration, February 2016

(2)The US Undocumented Population Fell Sharply During the Obama Era: Estimates for 2016, Center for Migration Studies, 22 February 2018.

(3) Global Trends Report 2011, UNHCR, 2012 and Global Trends Report 2018, UNHCR, 2019.

(4) U.S. Border Patrol Nationwide Apprehensions by Citizenship and Sector FY 2007 - FY 2018, U.S. Customs and Border Protection, 2019.

(5) "Illegal Chinese immigrants are flocking to San Diego, smuggled over the border with Mexico", South China Morning Post, 06 June 2016.

(6) Word Migration Report 2018, International Organization for Migration (The UN Migration Agency), 201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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